陆沉舟老陈汤元元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总裁追妻火葬场,我开挖掘机全文免费阅读
手机在工具箱上震。来电显示“债主”。我关掉挖斗操纵杆,机油味混着汗酸味往鼻子里钻。
安全帽带子勒得下巴痒,我蹭着肩膀擦了把汗。“汤铁铲,你非得在工地接电话?
”工头老陈的吼声从下面飘上来。他站在土堆上,像颗晒蔫的土豆。我按了接听,没开免提。
那头声音太熟,熟得让人反胃。“汤元元,闹够没有?”陆沉舟的调子还是那样,
冻着冰碴子,“跟我回去。”挖掘机引擎突突响,我盯着挡风玻璃上干掉的一块泥点子,
形状像只歪嘴鸭子。“陆总,”我嗓子眼发干,工地灰大,“我这儿一铲斗下去就是八百块,
耽误不起。”电话里静了两秒。“你在哪。”“挣钱的地方。
”我手指抠着操纵杆的橡胶套,磨得起了毛边,“挂了,省点话费买水泥。”直接掐断。
手机塞回沾满机油污渍的工作裤兜。老陈还在底下跳脚:“汤铁铲!东边基坑等着回填!
发什么愣!”“催命啊!”我吼回去,一拉操纵杆。钢铁巨臂轰隆抬起,带起一片黄尘。
我叫汤元元。名字是我那开早餐铺的妈起的,说听着圆润,好养活。陆沉舟以前总嫌土,
在床上咬着耳朵叫我“汤圆”。现在他大概只想叫我“滚蛋”。三个月前,
我还是他陆大总裁养在市中心大平层里的金丝雀。穿着真丝睡衣,喝着空运手冲,
唯一的劳动是签他助理送来的各种“赠与协议”。直到我在他西装内袋摸到一张孕检单。
名字不是我的。那女人我见过,他新提的行政秘书,刚毕业,清纯得像朵小白花。
陆沉舟的解释很陆沉舟:“她有了,我得负责。你懂事点,位置还是你的。”位置?
我对着那张孕检单笑了半宿。第二天收拾行李,
只带走了我妈留给我的一对旧金耳环和身份证。下楼时,陆沉舟的卡宴刚停稳。他降下车窗,
眉头拧着:“汤元元,别使性子。”我把装着他送的那些珠宝首饰的袋子,塞进了垃圾桶口。
“陆沉舟,”那天风挺大,吹得我眼睛发涩,“你当我是垃圾回收站?”工地食堂的饭,
油大盐重。我端着掉了瓷的搪瓷缸子,扒拉着白菜炖粉条里的肥肉片。工棚里风扇嘎吱转,
吹不动闷热的汗味和脚臭味。“铁铲姐!”小四川端着碗挤过来,瘦得像根竹竿,
眼睛亮得吓人,“门口!豪车!”工棚里嗡嗡的议论声停了半拍。几十道目光戳在我背上。
我嚼着粉条,眼皮都没抬:“挖掘机压着人了?”“比那还吓人!”小四川夸张地拍大腿,
“四个圈!贼亮!下来的人,啧,那身西装,够俺干半年!
”心口像被那挖掘机的铲斗轻轻撞了一下。我放下缸子,汤溅出来一点,
在油乎乎的桌子上晕开。“姐,找你的吧?”开渣土车的王胖子凑过来,一脸看好戏的油光。
我起身,搪瓷缸子“哐当”一声丢进洗碗的大铝盆。水花溅了王胖子一身。“找阎王爷的。
”工地铁皮大门锈迹斑斑,只开了一半。那辆黑色的奥迪A8像块不合时宜的黑曜石,
硬生生杵在飞扬的黄土路上。陆沉舟就靠在车门上。量身定做的深灰色西装,
头发丝都透着昂贵定型的味道。
跟周围灰头土脸的工棚、堆成山的钢筋水泥、还有我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工装,格格不入。
他看着我走近,眼神像在评估一件蒙尘的古董。“汤元元,”他开口,声音压着不悦,
“你就在这种地方待着?”我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,
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冷冽的雪松香水味,以前觉得好闻,现在只觉得呛鼻子。
“陆总视察工地?”我扯了扯嘴角,“安全帽戴了吗?没戴不让进。”他下颌线绷紧了。
“跟我回去。条件你开。”“行啊。”我答得干脆。他眼里刚亮起一丝掌控全局的光,
就被我下一句话砸熄了。“看见那台黄色的大挖机没?”我抬手,
指向场地中央那台沾满泥巴的卡特彼勒,“我的座驾。你把它买下来,再给我配个三年油卡,
我考虑考虑。”陆沉舟的脸沉了下去,像刷了一层灰浆。“汤元元,别挑战我的耐心。
你知道我的手段。”“知道。”我点点头,“断我卡,封我路,让我在城里活不下去嘛。
”我朝他走近一步,脚下带起的灰扑到他锃亮的皮鞋上。“可惜啊陆总,你忘了,
我汤元元是吃工地饭长大的。你有钱,我有力气。这儿,你说了不算。
”我朝门卫室努努嘴:“张大爷!关门!有生人靠近危险区域!”门卫张大爷是个退伍老兵,
耳朵背,嗓门大。他探出头,瞅瞅陆沉舟,又瞅瞅我,中气十足地吼:“好嘞!铁铲!
注意安全!”生锈的铁门嘎吱嘎吱,开始合拢。陆沉舟盯着我,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我。
铁门快要关严实的时候,他冰冷的声音挤进来:“你会后悔的。”我转身,背对着他,
挥了挥手,没回头。“后悔没早点开挖掘机。”陆沉舟的“手段”来得比暴雨还快。第二天,
我刚把挖掘机开到基坑边,老陈就顶着一张苦瓜脸跑过来,安全帽都跑歪了。“铁铲!
出事了!”“塌方了?”我心头一紧。“比塌方还邪门!”老陈喘着粗气,“银行!
刚打电话!说咱们公司账户被冻结了!怀疑非法资金!还有……好几个供应商也来电话,
说……说材料供不了!见鬼了!合作多少年了!”我抓着操纵杆的手心开始冒汗。不用猜。
陆沉舟。他有的是法子让一个包工头活不下去。这工地是陈老大的命根子,
几十号工人等着吃饭。“陈头儿,”我嗓子发干,“给我半天假。”老陈看着我,
小眼睛里全是血丝和绝望。“铁铲,你有法子?”“试试。”我跳下驾驶室,
“死马当活马医。”我没去找陆沉舟。我去了市中心最高档的那家孕婴店。巨大的落地窗,
里面粉**嫩,摆着贵得吓人的婴儿床和进口推车。隔着玻璃,我看见林薇了。
那个小白花秘书。肚子还没显怀,穿着一身名牌孕妇裙,正由导购陪着,
娇气地摸着一件小衣服。我推门进去,门铃叮咚脆响。林薇看见我,脸上的笑容僵住,
像朵被霜打的花。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。“汤……汤姐?”她声音细细的,带着怯。
导购识趣地退开几步。“别紧张,”我走到她面前,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标签,啧,
四位数。“陆沉舟给你买的?”林薇咬着唇,点点头,带着点炫耀和防备。“挺好。
”我笑了笑,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手机,点开相册,划拉几下,递到她眼前。
屏幕上是陆沉舟的邮箱截图,
项目书标题清晰可见——“XX地块孕产健康中心合作计划书”。林薇的脸瞬间白了。
“认识这地方吗?”我问,声音不高,“陆沉舟名下的产业。专给有钱太太做产后恢复的。
”我又划了一下,另一张截图,是陆沉舟和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的合影,
背景是高尔夫球场。“这女人,这中心的股东之一,也是他前年‘负责’过的一位孩子的妈。
”林薇拿着衣服的手开始抖。“陆沉舟呢,有个毛病。”我收回手机,语气平淡得像聊天气,
“喜欢搞大别人肚子,更喜欢搞‘孕产’产业链。孩子生下来,妈拿笔钱走人,孩子呢,
给他那守活寡的老妈养着玩,解闷儿。你这位置,”我指指她的肚子,“在我之前,
至少空了三四回。”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林薇眼圈红了,声音发颤。“我是不是胡说,
你打个电话问问XX健康中心的李总?”我报了个名字,“就说你是陆沉舟新秘书,
想咨询下产后套餐。看她态度。”我凑近她一点,能闻到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。“妹妹,
给你提个醒。他给你的‘安胎费’,够不够你下半辈子?还有,他书房左边最下面的抽屉,
有个旧手机,密码是他第一个孩子的生日,0709。有空……翻翻?”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门铃又叮咚一声。玻璃倒影里,林薇呆立在原地,手里那件昂贵的小衣服掉在地上。下午,
我刚回到工地,老陈就一脸活见鬼地冲过来。“神了!铁铲!解冻了!供应商也来电话了!
说误会!误会!”他激动得直拍大腿,“你跟陆总求情了?”我爬上挖掘机驾驶室,
系好安全带。“求他?”我发动引擎,巨大的轰鸣声响起,盖过了所有杂音。
“我给他后院点了把火。”陆沉舟再出现时,像变了个人。胡子拉碴,昂贵的西装皱巴巴,
领带扯松了。他那辆锃亮的奥迪A8停在工地大门外,这次没敢进来。
我是被老陈的夺命连环Call喊出去的。雨下得不大不小,
工地的黄泥地很快变成一片烂泥塘。陆沉舟就站在雨里,没打伞,
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往下淌,昂贵的皮鞋陷在泥里。“汤元元!”他看见我,吼了一声,
声音沙哑,带着血丝。我穿着雨衣,戴着安全帽,慢悠悠走过去,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站定。
泥水没过我的工装靴脚面。“陆总,视察雨天施工安全?”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。
他死死盯着我,眼神里有愤怒,有疲惫,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……疯狂?他往前冲了一步,
泥浆溅起来。“是你干的!你对林薇说了什么!”雨水糊了他一脸。“实话实说。
”我耸耸肩,“陆总该夸我,帮你节省了一笔未来的育儿嫂开支?”“她跑了!孩子没了!
”陆沉舟低吼,脖子上青筋暴起,“汤元元,你满意了?!”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跑了?没了?
这倒是没想到。我以为顶多闹一场。一丝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,但很快被更硬的东西压下去。
关我屁事。“陆总,”我声音冷下来,“你的风流债,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。她跑,
是看清了你。孩子没了……”我顿了一下,想起林薇护着肚子时那怯生生的样子,
心里有点堵,“那是你造的孽。”“我造的孽?”陆沉舟突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
雨水灌进他嘴里,“汤元元!你跟我三年!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!现在装什么清高!
你不就是嫌我没娶你吗?不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回头吗?!
”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绒盒,啪地打开。雨水瞬间打湿了里面那颗鸽子蛋大的钻戒,
在灰蒙蒙的雨幕里闪着冰冷的光。“行!你要这个是吧!”他扑通一声,单膝跪了下去。
膝盖砸进泥水里,溅起一片浑浊。“我娶你!汤元元!满意了吗?!
”泥浆糊了他半条昂贵的西裤。他就那么跪在工地门口的烂泥里,举着个湿漉漉的钻戒盒,
像个荒诞的泥塑雕像。工地铁门里,悄悄探出了无数个脑袋。老陈的,小四川的,王胖子的,
还有一堆沾满泥灰的脸。几十双眼睛,瞪得像铜铃。死寂。只有哗哗的雨声。我低头看着他。
雨水顺着我安全帽的帽檐往下滴,在他狼狈的头发上溅开小小的水花。那颗钻戒确实够大,
够闪,够买下我现在开的这台二手挖掘机。我慢慢蹲下身,和他视线平齐。
泥水浸透了我的裤腿。“陆沉舟,”我开口,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,“你跪错地方了。
”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,燃起一丝扭曲的希望。“这里不是你的总裁办公室,
也不是市中心的大教堂。”我抬起沾满黄泥的手,没碰那个绒盒,
而是指了指他身后那片狼藉的工地,指向那些在风雨中沉默矗立的钢筋铁骨。“这儿,
是工地。是流汗换饭吃的地方。”我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泥水里的样子。“你这膝盖,
跪在这泥巴里,不值钱。”我转身,朝铁门走去,声音飘散在雨里。“我的挖掘机要加油了,
一铲斗下去,八百块。”身后传来一声野兽般的低吼,像是绝望,又像是愤怒。我没回头。
铁门在我身后嘎吱关上,隔绝了雨幕,也隔绝了那个跪在泥泞中的世界。张大爷凑过来,
小声问:“铁铲,那大老板……没事吧?”我脱下湿漉漉的雨衣,露出里面沾着机油的工装。
“没事,”我说,“张大爷,借扳手用用,挖斗销子有点松。”我以为这就算完了。
陆沉舟丢不起这个人,该消停了。我低估了“总裁”的执念,也低估了“火葬场”的燃料。
半个月后,工地发了点奖金。老陈难得大方,拍着我的肩:“铁铲,救场如救火!拿着,
给自己买身新衣裳!姑娘家家的,别整天一身机油味!”我捏着那叠不算厚的钞票,
心里琢磨着是该给我妈那辆破三轮换个新电瓶,还是给我的挖掘机换个好点的空调滤芯。
正盘算着,手机响了。是个陌生本地号码。“喂?”“汤元元吗?”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声,
带着刻意拿捏的腔调,“我是苏雅。”苏雅?我脑子转了两秒才对上号。陆沉舟他妈。
那个把儿子当眼珠子,把儿媳妇当摆设的贵妇老太太。以前在大平层,她每次来视察,
我都得提前把家擦得像无菌病房。“陆夫人。”我语气平淡,“有事?”“沉舟病了。
”苏雅的声音透过电波,也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,“高烧,说胡话,一直喊你名字。
”她顿了顿,像是在施舍,“我知道你们闹了点别扭。但他现在这样……你来看看他吧。
怎么说,也有过情分。”情分?我差点笑出声。是看着我签“赠与协议”时的情分,
还是发现他搞大秘书肚子让我“懂事”的情分?“陆夫人,
”我看着挖掘机履带上沾着的泥块,“我这儿工期紧,耽误一天罚钱。陆总身子金贵,
有私人医生,有进口药,不缺我这身机油味熏他。”“汤元元!”苏雅的声音尖利起来,
“你别不识抬举!沉舟为了你,魂都丢了!连和赵氏地产千金的订婚宴都推了!
你知道得罪赵家什么后果吗?他现在躺在家里,谁也不见,公司都不管了!你就这么狠心?
”订婚宴?推了?我愣了一下。陆沉舟那种利益至上的人,会推掉和地产大鳄联姻的机会?
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“他真病了?”我皱眉。“还能骗你?!”苏雅带着哭腔,
“人都瘦脱形了!汤元元,算我求你,你来看看他!哪怕就一眼!让他吃点东西!
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……”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,真真假假分不清。我捏着手机,
没说话。工地上,小四川正吭哧吭哧地扛着一捆钢筋走过。王胖子开着渣土车,
按着喇叭骂骂咧咧让路。空气里是尘土、汗水和柴油混合的味道。这才是真实。
陆沉舟的世界,那些豪宅、病痛、眼泪和所谓的深情,离我太远了。“地址发我。
”我吐出一口气,“下班过去看一眼。就一眼。”地址发过来了。不是市中心那个大平层,
是城西半山的一个别墅区,叫“云栖”。陆沉舟很少去那边,嫌远。苏雅倒是常住。下班后,
我破天荒没穿工装。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,蹬着双刷得还算干净的帆布鞋。
骑着我那辆二手小电驴,突突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山脚。保安拦着不让进,
眼神在我那小电驴上扫了好几遍。我报了苏雅给的房号和名字。保安对着对讲机嘀咕半天,
才狐疑地开了门禁。别墅区安静得像坟场。一栋栋灰白色的房子藏在树影里,路灯惨白。
我找到A区18栋,两层高,带个大院子。铁艺大门紧闭。按了门铃。好一会儿,
门禁对讲里传来苏雅的声音,带着点疲惫:“来了?”大门咔哒一声开了。
我推着小电驴进去,停在角落里。院子很大,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,角落里有个游泳池,
水在夜色下泛着幽蓝的光。苏雅亲自开的门。她穿着真丝家居服,头发盘着,脸上妆容精致,
但掩不住眼底的憔悴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?“来了。”她打量了我一眼,
眼神在我廉价的衣服鞋子上停顿了一瞬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“进来吧。鞋脱外面,
地刚擦过。”我脱了帆布鞋,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。空气里有昂贵的香薰味,
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客厅空旷得吓人,巨大的水晶吊灯只开了几盏,光线昏暗。
“他在楼上,主卧。”苏雅指了指旋转楼梯,“你自己上去吧。他不让我们靠近。
”她递给我一杯水,“劝他吃点东西。厨房温着粥。”我接过水杯,没喝,
放在旁边的边几上。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,脚步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。二楼走廊很长,
铺着厚厚的地毯。主卧的门虚掩着,透出一线微弱的光。我推开门。
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。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空气很闷,
药味和一种久病之人的颓败气息扑面而来。陆沉舟躺在床上。苏雅没夸张,他确实瘦脱了形。
脸颊凹陷下去,眼窝深得吓人,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,嘴唇干裂。被子只盖到胸口,
露出的锁骨嶙峋得硌人。他闭着眼,呼吸有些粗重,眉头紧锁,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。
床边散落着几个药瓶和水杯。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瓷碗,里面是半碗冷掉的、糊成一团的白粥。
这场景,和我记忆里那个永远西装笔挺、掌控一切的陆沉舟,判若两人。
心里那点硬邦邦的东西,被这惨淡的景象戳了一下,有点发软。我走近几步,停在床边。
他像是感应到有人,眼皮颤动了几下,艰难地睁开。眼神起初是涣散的,没有焦距。
过了好几秒,才慢慢地、慢慢地聚拢到我脸上。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
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:“元……元?”我看着他,没应声。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,
手臂却虚软无力,刚抬起一点就重重跌回去,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。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,
眼睛死死盯着我,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。“你……你来了……”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,
比哭还难看,“我就知道……你会来……”他费力地伸出手,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,
想碰我。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他的手僵在半空,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,
被巨大的失落和痛苦淹没。他闭上眼,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
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:“你还是……恨我……”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。
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。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,那些被刻意压下去的过往碎片,
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他第一次给我过生日,笨拙地点了一屋子蜡烛;他熬夜给我煮姜茶,
因为我一句玩笑说感冒了;还有他签下第一个大单子时,抱着我在客厅里转圈,
笑得像个孩子……心口那块地方,又酸又涩,像泡在陈年的苦水里。恨吗?也许没那么恨了。
但爱?更不可能。我弯腰,端起床头柜上那碗冷粥。“吃点东西。”我把碗递到他面前,
声音没什么起伏,“你妈让送的。”陆沉舟睁开眼,看着那碗粥,又看看我,
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。他挣扎着,慢慢靠坐起来一点,后背垫着枕头。他伸出手,
却不是接碗,而是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!他的手滚烫!力气大得惊人!“元元!”他喘息着,
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火焰,“别走!再给我一次机会!我什么都不要了!公司!钱!都给你!
我们离开这里!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!我只要你!”他的手指像烙铁,烫得我手腕生疼。
碗里的冷粥晃荡着,溅出来几点,落在昂贵的丝绒被面上。我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和绝望,
看着这张曾经让我迷恋、如今却只剩病态和陌生的脸。心底最后那点酸涩的波澜,
彻底平息了。“陆沉舟,”我平静地开口,试图抽回手,“放手。”“我不放!
”他执拗地抓着,指节泛白,“除非你答应我!汤元元!你说过你爱我的!
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!”爱?陪?我忽然觉得无比荒谬。
想起他西装内袋里那张刺眼的孕检单,想起他让我“懂事点”,
想起他母亲那永远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,想起这栋冰冷空旷得像坟墓的别墅……“陆沉舟,
”我用尽力气,一根一根掰开他滚烫的手指,声音冷得像冰,“你的爱,太贵了,我付不起。
”我挣脱开他的手,把那碗冷掉的粥重重放在床头柜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“粥在这里。吃不吃随你。”我转身就走,没再看他一眼。“汤元元!
”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吼叫,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瓷器摔碎的刺耳声响。我拉开门,
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走廊里,苏雅像幽灵一样站在那里,脸色铁青,
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针。“满意了?”她声音尖利,“把他害成这样!你满意了?!
”我径直从她身边走过,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。“看好你儿子。”我丢下一句,
“别让他再出来祸害人。”下楼,穿上我的帆布鞋。推开别墅沉重的门,
夜晚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涌进来,冲散了里面那股令人窒息的腐朽味道。我骑上小电驴,
拧动钥匙。引擎发出熟悉的、有点吵但让人安心的突突声。车头灯划破山间的黑暗。
我把油门拧到底,小电驴载着我,一头冲下山,
把那个名叫“云栖”的华丽牢笼和里面所有的病态、疯狂、眼泪与纠缠,狠狠地甩在身后。
风呼呼地刮过耳朵,带着自由的味道。日子像工地上不断旋转的搅拌机,轰隆隆地碾过去。
陆沉舟没再出现。听开出租的老乡说,城西那片别墅区出了点八卦,有户人家半夜闹得厉害,
救护车都来了。我没打听,也不关心。他和他那个世界,彻底成了我后视镜里模糊的倒影,
被飞扬的尘土迅速覆盖。我的世界,在工地。在挖掘机的驾驶室里。
在柴油的轰鸣和钢铁的碰撞声中。老陈的项目快收尾了。他拍着胸脯保证,
下一个更大的工程,一定带上我,还给我涨工钱。小四川总嚷嚷着要拜师学开挖机,
说比开塔吊威风。王胖子依旧嘴欠,但打饭时会偷偷给我多舀一勺肉。这天下午,
天阴沉得厉害,闷雷在云层里滚。我正在做最后的场地平整,
挖斗小心地刮着凹凸不平的地面。对讲机里滋啦响,传来老陈火急火燎的声音:“铁铲!
铁铲!停手!快停手!出事了!”我心里一紧,赶紧松开操纵杆。从驾驶室探出头。
工地入口那边一阵骚动。几辆没见过的黑色轿车蛮横地冲了进来,泥水飞溅。
打头一辆车门打开,下来几个穿着黑西装、戴着耳麦的彪悍男人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工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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